撰文◎何敬堯
漫畫◎Kinono
房中，沉悶的夏溽氣息擠壓著四周，睡著的永鳳冷汗涔涔，突然嚇得大叫，雙眼一睜想要從床上爬起，卻徒勞無功，四肢像被釘子釘住，胸口彷彿壓著巨大岩石。
鬼壓床……？
這時，眼前倏然閃現光亮。
是燭火嗎……不，不對，這……是刀光！
他瞪圓了眼，嘴脣顫抖，一身鵝黃對襟衫也被汗水浸溼。
──救……救命……殺人啦！
他想要大聲呼救，無奈一口氣梗在喉中，嗚嗚作響。他說不出話來。
刀子愈來愈近，尖刀背後的人臉──那模糊的臉是他的弟弟，永勝。永勝平常總是不苟言笑的冷漠臉龐，嘴角上揚，正在微笑……
◆
永鳳一身冷汗，睜開眼，從床上醒來。
他起身左右觀望，發覺自己仍身處港街宿店內的小客房，而房中另一隅的竹榻床，並無人影。
「咿呀」一聲，房門推開，一名穿著繡藍長袍的男子進門，依舊是澹冷的一張臉，如同萬年寒冰。
永鳳抹去額間汗水，強作鎮定，對眼前的男子──他的弟弟永勝──點點頭。
「你……你去哪了？」
「店裡伙計煮了早食，我去端鹹粥。」
「謝、謝謝啊。」
永勝仍舊一張寒冰臉，默默將兩碗粥糜端上木桌，米粥散出淡淡熱氣，氤氳了永勝的面容，不只臉龐模糊，永鳳也始終看不清他的心思。
「那麼，咱們快吃一吃吧，再出門趕路。返回鹿港茶行的時辰若耽擱，阿爹肯定生氣。」方從噩夢醒來的人，喉音有些乾澀。
他們在「塗角窟」[1]這座港街已盤桓數日，因為身為鄭家茶商的兒子，成年前得先實習經商之道，兄弟倆便奉父親之命，來這港街收取茶款，算是見識世面的鍛鍊過程。
現今是1860年代，天津條約簽訂之後，臺灣開港通商，一時之間，沿岸各大港口商貿繁盛。若非現在梅雨季，商家暫歇，否則港街一定人滿為患。
儘管海港繁華，島嶼內陸卻仍蠻荒，毒瘴魔魅，隨時準備吞噬旅人。永鳳什麼都不怕，但暗中懷疑身邊旅伴，對自己不利。因為他的弟弟……
[1] 塗角窟：臺中龍井的古代港口，興盛於19 世紀，商貿繁榮，掌控中部貨運，1912 年因洪水爆發、海水倒灌而淹沒於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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