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九十年代,走紅台灣流行歌壇的少女二人偶像團體憂歡派對裡頭的歡歡,驚傳於昨天6月1日在台中市中清路公寓住宅裡燒炭自殺,享年四十三歲。獨居的歡歡燒炭前,刻意把房間裡的火災煙霧警報器用膠帶貼住,遺體被發現時已呈現屍斑,可見死意堅強。
歡歡雖然藝名如此,近年來卻是憂鬱症纏身,看了醫生也吃了藥,可惜沒能度過難關。憂歡派對另有一位憂憂,早已淡出藝壇多年。其實憂歡派對也早已解散二十幾年,歡歡之所以還能為台灣粉絲熟悉,是因為她後來轉往電視劇演出,持續出現在螢光幕。雖然她演了好多年戲,然而她演藝生涯最輝煌的成就,應該還是憂歡派對時期的歌唱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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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歡出生於一九七○年,本名于佳卉,她的姨丈是八十年代台灣最紅的電視節目<綜藝一百>的第二任製作人吳之敬(第一任是著名的江吉雄),不知這層關係與她的出道是否有關。一九八八年六月,當時剛滿十八歲的于佳卉,與二十歲的蔡雨倫,組成了女子偶像二人團體憂歡派對,首張唱片叫<告別十七、微笑十八>,講的就是歡歡的年紀。
這兩人團體的組合最趣味之處,在於兩人身高差距不小,歡歡比憂憂高了半個頭,站在一起頗有天龍地虎的感覺。或許就因為這樣,唱片公司刻意凸顯兩人的反差,一矮一高,一憂憂一歡歡,甚至要憂憂削了短髮,些許男孩模樣,而歡歡則是波浪大捲髮綁公主頭。
當時的定位,應該是要走偶像路線,兩人大都在舞台上唱唱跳跳,俏皮可愛,但兩人清純的唱腔、簡單含蓄的歌曲內容,還是可以看到校園民歌的影子。八十年代中期,校園民歌由盛而衰,台灣社會政治解嚴,經濟啟飛,流行歌壇跟著起了劇變,開始跟香港、日本、美國接軌,曲風更加多元,表演種類更加開闊。但校園民歌還是有市場,以女子二人組合來說,最早的楊芳儀與許曉菁是始祖,唱紅了<秋蟬>,後來也促成大小百合、南方二重唱的出現。
然而憂歡派對並非實力唱將,她們走的是城市少女開啟的俏皮可愛偶像路線。城市少女成軍於一九八五年,是台灣流行歌壇的少女團體始祖,兩位成員之一的況明潔,跟歡歡一樣,後來都投入戲劇演出,至今活躍螢光幕。城市少女最紅的歌是<年輕不要留白>,當時全台熱賣,成了經典流行歌曲。
那是台灣流行歌壇衝刺起飛的年代,當紅唱片動輒銷售數十萬張,市場潛力驚人,於是同類型藝人交相出現。當時台灣偶像團體大都取法日本,外型與歌路皆然,比如城市少女與憂歡派對,應該就是受到了當時日本最紅的Wink影響。更不用說少男團體了,八十年代最紅的小虎隊,就是直接拷貝日本少年隊,甚至翻唱他們的歌曲。小虎隊的師弟紅孩兒,裡頭的成員張克帆,曾跟歡歡談過戀愛。歡歡情路不順,曾有兩段婚姻都以離婚收場,或許也是後來罹患憂鬱症的壓力因素。
小虎隊實在太紅,當時努力中的憂歡派對於是搭便車,在一九八九年一月,請他們在新唱片<新年快樂>合唱了第一首歌,果然,這張大賣,殿下了她們的偶像地位,主打歌<新年快樂>也成為後來農曆過年的應景歌曲。
一九八九年是台灣社會,甚至是世界局勢劇變的一年。當時台灣社會運動風起雲湧,台北街頭三天兩頭有人靜坐遊行,就讀台大醫學系二年級,住在已經拆除的台大男十一舍一二七室的我,躬逢其盛,與幾個同學組織社團參與其中。我記得一二七室,一間鋪著水泥地板、四角擺放斑駁掉漆實木上下鋪、天花板懸著沙沙作響但總是不涼的螺旋槳電扇的老舊舍房,在房間一角擺著一台十四吋小電視,我就在那螢光幕上看到了唱唱跳跳的憂憂歡歡。幾個月後,中國六四天安門事件爆發,也是從那電視看到,當然還有當年十一月,美國總統雷根在柏林圍牆前呼籲蘇聯的戈巴契夫「拆掉這堵牆!」。
充滿熱力與希望的八、九十年,當時台灣股票衝上萬點,忠孝東路房價在幾年內翻了四倍,一切欣欣向榮。在美國,麥可傑克森尚未盛極而衰,饒舌曲風正要興起;在日本,松田聖子與中森明菜宰制的局面就要過去;在香港,張國榮與陳百強取代了關正杰與許冠傑,而郭富城還得來台灣在廣告中被潑水才開始走紅,至於劉德華唱歌,是更後來的事;台灣呢,王傑從香港來台發行<一場遊戲一場夢>,震驚歌壇,而羅大佑竟然逆流而行,去到香港發展,出了<愛人同志>這張他最後的水準之作。
在競爭這麼激烈的流行歌壇裡,憂歡派對只紅了大約一年,就在一九九○年出了最後一張專輯<祝福>後解散了。然而其他女子流行團體前仆後繼,同時代的兩人組合還有後校園曲風的芝麻龍眼,至於三人女子團體就更多了。值得一提的是,芝麻龍眼裡的龍眼,在一九八九年農曆過年左右,在車禍中重傷過世,當時車上還有另外一位偶像歌手王默君,也香消玉殞,令人嘆息。
八、九十年代的三人女子團體,以飛鷹三姝最先走紅,成員三人,伊能靜、方文琳、裘海正後來都能獨當一面。飛鷹三姝出道時,年紀已不是少女,走的是都會成熟女郎路線,之後接棒的星星月亮太陽也是如此。星星月亮太陽條件不錯,可惜流行走向已經改變,沒紅很久。至於走少女偶像路線的,就屬紅唇族最紅,當然還有稍後的少女隊,裡頭最著名的成員是徐若瑄,當時還叫徐淑娟。
一九九○年憂歡派對的解散,象徵了偶像團體在台灣歌壇開始退流行。星星月亮太陽、紅唇族都在一九八九年解散,飛鷹三姝與城市少女則在一九九○年淡出歌壇。即使是最紅的小虎隊,一九九一年因為成員當兵暫時解散,兩年後重新團聚,已經難再捲起千堆雪。S.H.E成立,再掀女子偶像團體熱潮,則是十年以後的事了。
今天從網路上再聽到憂歡派對的歌聲,年少時代的記憶瞬間返來,時間過得真快,都已經二十幾年了。偶像逝去,歌迷跟著老了一些,感謝歡歡帶給我們這麼多歡樂,只可惜她竟獨自一人走向死蔭幽谷,在憂鬱中離開人世。
(圖片來源:http://blog1.poco.cn/myBlogDetail.php?&id=4253818&user_id=22904335&pri&n=0&stat_request_chann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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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政男:1968年生,台中市人。 台大醫學系畢業,老年精神科醫師。長期以通識自我教育,科學與人文兩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