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擊譚德塞」最終可能變成，一次餘暉下的戲目，此刻歐美或還需要台灣這般的槓桿，以撬動北京；但恐怕若干年後，這樣的攻擊亦將無人聞問，新型的冷戰下，尖兵也將失去它所僅無幾的剩餘價值。（圖：翻攝自世界衛生組織官網直播）
作者／張陌
「攻擊譚德塞」究竟能達成什麼？恐怕什麼都沒有，只是某種發洩罷了。十餘天後，世衛大會（WHA）就要舉行了，台灣卻恐怕依舊在「會場」的外頭呼嘯，而人們將發現，一切都不曾改變。
三月底，日媒《JBpress》做了一個令人頗感意外的報導，中國駐日大使孔鉉佑在答覆記者關於台灣是否有機會以觀察員身分參加WHA的問題時說，「已朝這個方向與各方人員作討論以及調整。」但這個報導第二天馬上遭到駁斥，駐日大使館怒斥：「個別日本媒體公然發佈虛假消息，稱中方正研究同意台灣以觀察員身份加入世界衛生組織（WHO），我們對這種罔顧事實、憑空杜撰的報導感到震驚和遺憾」。
這段奇異的過程，讓人不免嗅到了一絲興奮的訊息，當時台灣對譚德塞的攻擊正如火如荼，突然來了這麼一段插曲，儼然是奇襲奏功的一個重大捷報，恍若以前向WHO叩門的路徑錯了，就應該用這種潑辣、野蠻的人身攻擊，針對世衛的領導階層進行猛烈的輿論責難，才能懾其心魄，乖乖交出邀請函、和永久的觀察員會籍，但駁斥文章來得太急，連歡喜的時間都壓縮得只剩半天。
由於全球都加入了向中國索賠的奇幻大合唱中，今年的WHA想必熱鬧非凡，在大會上慷慨陳詞、疾言厲色，將中國如何隱匿疫情，如何掩蓋真相，說得如真似幻、口沫橫飛，將是西方國家的壓軸戲碼。但北京又豈會束手就縛、甘上刑台？它勢必也會動員像俄羅斯之類的兄弟盟邦，引經據典、旁蒐博採，將這些入罪中國的論調，逐一批駁。光想像一下，就可以感受到彷彿置身於槍林彈雨之中的猛烈砲火。
不過，病毒依舊幫了大忙，這次大會只能在網上串流，煙硝味無法在同一個空間裡擴散，無論是哪一方的論題，其功效都將大打折扣。
但仍然可以想見，這次的WHA將不是一場「衛生」的論壇，而是「政治」的屠宰場。因為全球新冠疫情重新塑造的地緣政治面貌，將在這一場大會中，初步呈現它的輪廓。
很顯然，這個世界將更為清晰地割裂為兩個半球，一個是東方的，以中國、俄羅斯、東協、非洲、中東多數國家的集團，甚至日、韓也不免要加入其中；另一個則是舊有的西方，美國、英國、由德法所領導的歐洲大陸、以及紐澳，則將為了可能失去的優勢，焦慮地結合在一起。
「向中國索賠」除了是執政不力的西方國家執政黨為求卸責而築起的乏力論述，更內在的原因卻是「恐懼」，中國崛起的力量與速度折射了西方衰老的容顏，這讓西方惴惴不安。而疫情更加深了這個恐懼，西方內心十分清楚，至今唯一真正戰勝病毒的不是別人，就是中國；而西方卻陷於不知伊於胡底的病毒肆虐，至今束手無策。
如此的權力即將旁落的徬徨與糾結，塑造了現今的全球格局：矛盾更形尖銳，手段更趨下流，而鬥爭則更加叢林，不再形諸一定的規格、姿態與法則，不需要真實的論述與證據，任由陰謀論去主導國際輿論，只要形成夠大的氣候，就可以恣意而行。
未來的全球權力爭奪將更為血腥，並且更加朝著一次可以預測、但未必可以事先偵知的戰火前進。一種新形態的冷戰，將在未來的世界中重新橫陳在世人的眼前：一個以權力為內核、而不是意識形態為軸心的持久對抗。
但這個新形態的「冷戰」中，中國不再是可以被一個僵固的話語系統封鎖的鐵幕國家，它將更積極地建構自己的話語系統，對所有的全球事務與國際關係進行自己的詮釋，並與西方的話語形成緊張的辯詰關係。在網路高度發達的現代，西方已不能專擅所有的輿論。將中國定錨為一個廿一世紀的古拉格群島，將是不可能的任務。
這不單是現代科技進化使然，更因為中國亦不再是一個典型的列寧式政權，它加入了「協商民主」的成分，使得決策具有一定的草根性，減少了統治階層與基層公民的隔膜，並在問責的機制上，底層的民意獲得了制約統治高層職務的力量。
以此波疫情而言，湖北省從省委書記、省長、衛建委書記、主任，到武漢市委書記全數遭到撤換，而西方國家疫情嚴重十倍以上，至今無人被懲處，反將指頭指向中國，使得西方舊集團亦無法在道德及體制優越性上，繼續過去無可辯駁、不能置疑的高度與優勢。
在這一嶄新的東、西對抗中，台灣的角色將更為尷尬，一方面它只能繼續擁抱過去以為將獲取永恆勝利、實際則日趨衰落的西方；另一方面它在東、西消長的大潮中，將失去過去曾經擁有的有限角色，甚至變得無關緊要，日漸感到進退維谷的難堪。
「攻擊譚德塞」最終可能變成，一次餘暉下的戲目，此刻歐美或還需要台灣這般的槓桿，以撬動北京；但恐怕若干年後，這樣的攻擊亦將無人聞問，新型的冷戰下，尖兵也將失去它所僅無幾的剩餘價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