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人基金會的共生家園基本上是屬於互利共生,也就是共同生存之意。表面上類似一個社會安置機構,但實質上是一個「另類家族」的型態,長期安置十歲至十八歲曾被家暴、性侵、遺棄及迷失的弱勢少女,這些被安置的少女與一群社工員、輔導員一起生活,女孩並與外界做某種程度的隔離,避免繼續受到傷害,藉由在家園內與「家人」密切的互動與陪伴,女孩重新學習被愛、被接納,建立新生與自信,達到創傷復原與療癒的功能。
都市人基金會目前有五個共生家園,簡稱向日葵家園,平均每戶家園入住四名女孩以及兩名陪伴的社工員與輔導員,女孩稱她們為「姊姊」,女孩口中的「威叔」(王克威)與「朱美女」(朱芩)則是家園裡的大家長。女孩們除了白天上學,其餘所有時間幾乎都和家人相處在一起。
2005年,都市人第一次接受台北縣(新北市)政府委託,嘗試公辦民營的安置計畫,政府社福單位轉來個案有些是家暴、性侵的受害少女,或者蹺家、逃學、吸毒的中輟生,而且件件都很棘手。孩子們一旦住進家園,雖然只有短短十天、半個月,最後大多不願離開「孩子幾乎都賴著不想走,把這裡當成家,因為他們感受到被照顧的溫暖」
政府公部門做不到共生家園的模式,沒有辦法好好照顧這些流離失所的孩子,尤其有的個案從很小就被原生家庭拋棄,結果就像個「人球」在各個安置機構轉來轉去,而且機構大都把責任的箭頭指向孩子「她不乖」、「她很糟」……,所以才不要她。很多這類的「難置兒」最後都被轉介到向日葵家園。
都市人基金會做出口碑,但也逐漸察覺經營理念與政府社福單位不合。社會局安置計畫有一套既定的標準作業模式,為了符合專業倫理,離開安置機構的孩子不允許再與原機構聯繫,雙方必須保持清楚的界線。
但都市人基金會認為,這些孩子好不容易與共生家園建立的信賴關係,卻硬生生被切斷,對他們無疑又是一次心理斲傷,王克威深感不平說道「何況,我們所有的工作人員都住在這裡,總不能阻止孩子來找我們啊!」
共生家園的功能更超過安置機構,尤其這些在原生家庭缺乏愛的孩子,共生家園有一種替代功能,不僅是提供「保護」的場所,同時塑造出一個「平權」的環境,強調「全人」的價值觀,用「關愛」與「支持」的方式去教育。譬如,向日葵家園每週固定召開「家會」,由女孩共同決定生活庶務,商討當週的特殊活動行程,女孩也可以表達個人意見或爭取權益,姊姊們也會宣布一些規定,同時頒發圖書禮券來獎勵表現良好的女孩。
此外,孩子在家園裡不會被「標籤化」,工作人員不去挑剔孩子的缺點,而是用正向角度去陪伴每一個小孩。譬如,女孩的心情不好、擺臭臉,姊姊會主動詢問「發生了什麼事」、「妳看起來很不開心,妳想要我陪在旁邊?還是自己獨處?」「如果妳想找人談,我隨時都在……」,類似的對話讓女孩充分感受到自己被接納。
「這就像是一個已經沒氣的皮球,在地板上絕對是彈不起來的,需要靠外力讓它彈起來,幫它打打氣、或者用力拍壓它,而不是去責怪這個皮球為什麼自己不能彈」
根據政府社福機構追蹤統計,許多受暴、受虐的孩子一旦離開安置機構、返回原生家庭後,絕大多數都被「打回原狀」,有些家長不但跟孩子要錢,予取予求,甚至要求子女幫父母還債。「這就是為什麼要強調充權、賦權的功能,一定要自立更生,不再讓過去受創的陰影糾纏」如果可能,這些孩子最好不要回到原生家庭,但矛盾的是,他們終其一生最渴望的就是有一個「家」。
當家庭功能崩解,無良父母失能,安置機構只會愈來愈多,共生家園畢竟只是一個微小的力量,永遠緩不濟急。雖然說「能救一個,是一個」,這到底是社會的悲歌?還是社會的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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