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音樂專訪:在荒謬虛假的時代,選擇清醒 - 李志

欣音樂專訪:在荒謬虛假的時代,選擇清醒 - 李志

欣傳媒-新生活態度Xinmedia 2014-10-22 00:00

當音樂的存在被視為產業、作品的價值只剩價格時,李志選擇拒絕規模、保存價值;一個在夢想實踐裡不斷挑戰夢想的人,你必須和他一樣幸運,才能在這荒謬虛假的時代,讓耳朵與他的聲帶相遇。

2011年,李志透過夢想集資網站,在沒有所屬經紀公司、沒有專業操盤手的情況下,獲得眾人之力成功發行《IMAGINE 李志2011跨年演唱會》珍藏 DVD。這位出生在江蘇金壇的民謠歌手,如今出版六張個人專輯,辦過數次巡演與四場跨年演唱會。

曾經,他是猖狂叛逆的大學肄業生、是拒絕北京的創作者、是一個在朋友的辦公室等待人去樓空後錄製專輯的拮据歌手。但現在,他的歌聲與態度蔓延在中國各個角落,如果說那些膾炙人口的作品能夠存在,是對李志音樂創作的才華肯定;那這七年來,以獨立姿態面對規模市場的一場場真實廝殺,就是李志個人存在的證明。

「我說老闆/一斤尊嚴要多少錢
我說老闆/一斤理想要多少錢
我說老闆/一斤堅持要多少錢
我說老闆/一斤純粹要多少錢」-〈翁慶年的六英鎊〉

這世界有太多不可能,但也有太多的可能,當許多創作者正在煩惱市場是否會將自我吞併時,李志卻認為:「獨立創作本身沒有外在的困難,即,沒有一種制度能干涉你在腦子裡如何寫歌。只有內在的困難,即,你能否不顧聽眾的喜好只遵從自己的內心。對我而言這個問題不存在,因為我創作的時候唯一考慮的是如何最準確的表達我的感受。」

如動物般兇猛的單刀赴會

從高二那年拿起吉他的片刻起,李志從音樂中尋找到自我。那個自我不一定是明亮且絢麗的,卻是他所走上最能夠對話與沈澱的個人小徑。李志早期的創作動機來自紀錄生活,一個對世界憤怒的青年內心,他曾經深深受到羅大佑及 Nirvana 樂團的吸引,後來則是被 Pink Floyd 和崔建影響。他的歌裡時有敘事、時有呢喃叛逆,或許最初的紀錄沒有企圖要透過表演展示,但他對世界有好奇、有疑問,於是以歌唱作為媒介表達自我,也期望得到回應。那樣生猛活跳、充滿不確定性的早期演出為他的生活帶來相當樂趣,因此也嚮往演出。

從2009年的「動物兇猛」與「單刀赴會」巡演,我們可以看見李志一把吉他闖蕩天涯,在舞台上一根菸接著一根抽不停、灑脫直率的風格;然而隨著經驗老練、自我能力的提升,2012年巡迴的「Shine on, you crazy prostate」時,李志已大幅度提高音樂方面的專業水準,方式上是將軟體與硬體全面職業化,雖然他也稍微提到,狀態上,是音樂之外的樂趣越來越少了。

一首〈梵高先生〉,讓李志直達文藝青年的歌單首選,「我們生來就是孤獨」,他精確直白呼應了活在這世界的無奈;但也可能是〈廣場〉、〈女神〉與〈他們〉等眾多踩在敏感政治辭彙邊緣的作品,讓李志在憤青與文青的交集世界裡,瞬間達到一哥地位。


▲李志 - 梵高先生

2010年,他在網站上開放專輯自由下載、自由訂價,同時自由的也包括每場在陌生城市巡演的門票價格;2011-12年,連續兩次成功以網路眾人出資的方式發行演唱會 DVD;2013年,他再次號召夢想集資平台,但這次所有投資者將不會獲得實質回饋產品,而是成就一張在網路上自由分享的李志專輯。這一步一步的推展,讓創作者與聽眾重新回到最原本的給予與回饋,讓美好的價值凌駕在市場扭曲的機制之上。

「糾結、勤奮、幸運」,是李志定位自己的三個名詞,糾結的或許是他既不願意向群眾妥協、又仍然與群眾對話;勤奮的則是無論日子時好時壞,他不曾放棄過用自己的方式實踐音樂;而最幸運的,是一路走來,他成功證明有價值的事物不會孤單,聽眾也好、夥伴也好,現在形成在他周遭的獨特團隊,並非以刻意召集出現,而是十年間無意識中逐步建立的。

在春末的南方城市勾三搭四

李志成功以拒絕市場的方式投入市場,挑戰的是聽眾對音樂的信仰,或者更精確地說,他挑戰的是自己的才華,當一個歌手拒絕被擁有龐大資源的公司操控、拒絕輕視價值、忽視品質的顧客時,他必須多有力量與份量才能不被慣性的麻木買賣說服,失去自己腳步?

對於李志來說,先有人的存在,才有歌手這個職業;因此先有自我對真實的堅持,才有獨立製作這種吃力不討好的生存方式,當他無法忍受整個行業中的做作與虛偽,同時找不到可以借鑒的前輩時,他選擇了有更大風險和更多工作量的獨立製作。他企圖創造的是在市場經濟與善意間尋求平衡,這並不容易,一路上困難重重。

能夠走到今天這一步並且撐過無數次無力感的襲擊,身邊夥伴有很重要的位置。許多人好奇如果沒有經紀公司,李志與朋友們是怎麼做起這一場場演唱與專輯。其實在現在的團隊成員中,一部份是李志認識多年的朋友,最初因為善意或好玩來幫忙,慢慢就從兼職成了全職。還有一部分成員來自多次合作,相互了解欣賞後確立了長期合作的關係。有些人則是公開招聘而來的。在演唱會與專輯的製作流程,往往是透過電話和郵件溝通,團體內小部分的人生活在南京,大部分在其他城市,通常是首先會有人提出一個主意(大部分時候是李志),接著遇到問題就進入民主商議,大家投票是做還是不做,以及如何做(極少部分情況由李志個人決定)。隨後由經紀人分配任務並從中協調推進,最後大家驗收成果。

這個從個人邁向夥伴的磨合方式,也可以從他的六張專輯製作方式中看見進程;前兩張口袋專輯《梵高先生》和《被禁忌的遊戲》是一無所知摸著石頭過河,既沒有人力也沒有財力資源,編曲就以當時的自我偏好處理。到《這個世界會好嗎》時,基本上呈現了三個製作人(不含李志)的喜好。而《我愛南京》是首次和樂隊一起編曲,整體性和個人化兼顧的比較合理。《你好,鄭州》則是目的性相當明確。《F》完全由樂隊主導,李志在樂隊給出的方案中選擇,同時幾乎不提意見。第七張(下月即將發布)是李志的構思,經由樂隊豐富和微調。

挺與拓

李志像是慢火細燉的絕美料理,當你在此時此刻發現他,回頭一看才驚覺他已經走過這麼多精彩的歲月,他的精彩不只來自時間的累積,更多時候是自我層次的翻越。就像面對獨立製作本身這個課題,即使走到今天已經有相當團隊與成果,李志仍然十分警醒。他知道經濟上的獨立是初步,也許錢或理想能維持一定的向心力,但如果未能經由思考與實踐去克制人類本性上對名利的慾望,恐怕還是會將獨立的本身拖往傾向原有的規模市場。

「不管曾經或是以後/擁有是什麼
請你相信我/我還會唱歌
或許生死/或許悲觀
離別是什麼/親愛的兄弟/我還會唱歌
不管永遠/或是現在/會有些什麼
請你相信我/我還會唱歌」-〈來了〉

當我們以為我們瞭解李志時,他又已經經由瞭解自己更往前走了一步,音樂在他的世界裡只是組成自我很小的一部份。目前,他選擇以此作為對不合理世界的合理抵抗,但未來的世界無限廣闊,幸運的我們,只能期待李志在對此厭倦之前,持續唱下去。

採訪/海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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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小姐。嘗試用自己作為語言,溝通理想與現實的世界。將醒著的時間分享給公共議題與自我創作,因為擅長聲線的律動所以歌唱,因為擅長搖筆所以書寫。近年遷居花蓮,關注花東發展議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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