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孫立人平反之二】韓戰使美國態度丕變　兩蔣對孫翦翼

民報 2014-07-27 15:31

民報何豪毅／台北報導

即將卸任的第4屆監委，由李炳南、趙榮耀、余騰芳與馬秀如委員組成調查小組，為1955年發生、冤情塵封60年的「孫郭案」平反。先前為孫立人部下「郭廷亮匪諜案」給予澄清，認郭並非匪諜。監委表示，此案是因兩蔣對孫立人不信任，趁美國在麥卡錫主義的恐共心理下，為拔除孫權力「所設計的一場大戲」。

孫立人戎裝照。（記者何豪毅翻攝）

在對日抗戰、國共內戰戰功彪炳的孫立人，1951年5月晉升陸軍二級上將，1952年獲連任陸軍總司令，直至1954年6月卸任，原本期待可再進一步升為參謀總長的孫立人，卻被發布為幕僚職的總統府參軍長，而參謀總長一職則由黃埔一期出身的海軍總司令桂永清接任。

再度被拔除實權的孫立人，內心冷暖不言可喻，但衡量當時主客觀情勢之下，如此安排也非意外。監察院的調查發現，在孫將卸任陸軍總司令前，1954年1月30 日，蔣經國所領導的國防部總政治部，有一份蔣經國批示「如擬」的《陸總政四組呈送甲員及其左右可疑份子調查報告書》，就針對「甲員」（即孫立人）調查結論如此描述：

甲員孤傲自負，絕難忠於　領袖、忠黨愛國，為一有野心、有企圖之心的封建思想人物。

逼近孫立人職務調動前一個月，1954年5月24日陸軍總政治部另一份報告更省略代號，直呼其稱謂《對孫立人思想言行的分析與檢討》，其結論指出：

孫員對黨、對革命、對主義無深刻認識，無堅定信仰，萬不可授以兵權，令其統率三軍，否則必為袁世凱、馮玉祥、唐生智、李宗仁第二。

當年陸軍總政治部對孫立人的思想調查報告。（記者何豪毅攝）

1954 年12月1日，《中美共同防禦條約》（Mutual Defense Treaty between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and the Republic of China）正式簽訂，美國阻止中共進攻台灣依法有據，台海兩岸長期分裂分治局面也大勢抵定。而始終認定追隨蔣介石反攻大陸，「對鈞座盡忠效力，不惜貢獻生命以及一切，冀報萬一」（孫辭參軍長時簽呈用語）的孫立人，治軍之道講究「誠、拙」，渾然不覺大禍即將臨頭。

誣孫前奏：李鴻案、郭廷亮案

早在孫立人將陸軍訓練司令部遷到高雄鳳山當時，孫將昔日新一軍的舊屬也一併找來，其中在813淞滬會戰中對他有救命之恩的新七軍前軍長李鴻，1949年6月才退休回到湖南長沙老家養老，也受他邀請，1950年5月攜妻子馬真一途經香港來到台灣，不料一個月後，就遭蔣介石親筆手諭下令逮捕，交軍法局審判。

「李鴻案也是孫立人案的一部份，軍法局接手時也搞不清楚狀況，告發案由只好寫上『總統交辦』，可見當時氣氛有多麼緊繃」，承辦孫立人案的監院調查官指出，包括李鴻案、郭廷亮案，其實都是針對整肅孫立人而來的「翦翼行動」。

李鴻案收押公文，右下角標明「總統交辦」。（記者何豪毅攝）

同年6到9月，因「李鴻案」而一起被逮捕的，除了李鴻、馬真一夫妻，還有同時從中國大陸前來台灣投靠的孫舊屬陳鳴人、彭克立、曾長雲、潘德輝、胡道生、陳高揚、黎俊傑、吳頌揚、潘東初、孫蔚民、劉益福及其秘書等共17人，孫立人立即請見蔣介石，願以全家的性命擔保李鴻等人，但遭到蔣拒絕。

軍法局個別以老虎凳、鞭打、刺手等方式「審問」，欲以判亂罪立案，但所有人均寧死不屈，在外有孫立人持續關切之下，如此「大案」，難以無罪開脫，經過長達4年多不殺、不放、不審也不判的歲月，在軍法局、保密局輪流審問看管下，於台北、桃園等地持續關押。

直到1955年5月，孫立人另名舊屬郭廷亮於鳳山陸軍步校被捕，兩蔣欲拔除孫立人的這齣大戲，才開始倒下第一張骨牌。（監察院本月18日舉行記者會平反郭廷亮案，見本報前篇報導。）

「兵諫事機不密　遭一網打盡」

有了李鴻等人寧死不屈的前例，要對付郭廷亮等人，當局已有心理準備。國防部總政治部簽奉核准，由撰寫孫立人思想調查兩份報告的總政治局第四組組長宋公言，於1955年5月24日成立「專案組」，隔日逮捕郭廷亮進行「調查」，但近半月嚴刑拷打，「郭廷亮案」仍沒有進度。

郭廷亮之兵籍資料。（記者何豪毅攝）

1955年6月10日，國防部情報局成立「常明小組」接手偵訊郭廷亮，由蔣經國「上海打老虎」的親密戰友、國家安全局副局長陳大慶組成「偵辦孫郭案計畫處理中心」，專責督導常明小組偵訊工作。直至此時，蔣經國已布下一張大網，目標對準還被蒙在鼓裡的孫立人。

《蔣介石日記》1955年6月初寫道：「上月反省錄，自余抗拒美國要求放棄金馬後，陰謀倒蔣之幼稚行動消息紛至突來，並將以是吳國楨、孫立人與胡適為替代之意中人…..孫立人組織暴動陷害之陰謀，幸發覺尚早…..怕此一陰謀或與美國尚無關係，但孫實受美國之暗示久矣。」

郭廷亮經國防部情報局長毛人鳳親自審問，威逼利誘、軟硬兼施，讓郭誤認自己可以捨身救孫立人，才終於在同年7月中旬某日，寫下長達15頁的自白書，自首承認自己是「匪諜」。1955年7月24日的《蔣介石日記》中記載：「決定孫不出席軍事會議。」

孫立人將軍在鳳山校閱新兵。（記者何豪毅翻攝）

按照當年見報的《九人小組調查報告》，內容直指孫立人在卸任陸軍總司令時，要部屬于新民將師團以上聯絡人造冊，孫並趁督訓機會，要督訓組副組長江雲錦吸收學養均優的中高階軍官為單位負責人，自建橫向網絡，打算在1955年5月底至6月初，趁蔣介石屏東舉行7萬人閱兵時「兵諫」，「但事機不密，遭情治單位掌握動態，一網打盡。」

孫郭案爆發　孫立人引咎辭職

外電早在7月底率先報導孫立人被捕訊息，海內外消息傳得沸沸揚揚，但國內封鎖訊息，不動聲色，直到8月3日，孫立人簽署之辭呈交出，孫立人因郭廷亮匪諜案引咎辭職的新聞，才同步刊諸於報端。

而郭廷亮案之後13年，1968年，國防部軍法局才正式以「判亂罪」起訴了李鴻及上述一干人。3年後，李鴻被判無期徒刑，直到1975年蔣介石過世，李鴻才獲釋，定居屏東，抑鬱寡歡直至1988年中風病逝。（三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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